主持公道!”
官差摆摆手,“莫担心,我已经说了,并非是来问责。”他叹一声,“何公子这案子,大抵是他自己踩空掉下去的。”
郁晚似是听不进话,闵宵也惜字如金,见自己三人将年轻小两口吓得这般严重,官差们对上一眼,一致决定趁早离开。
“情况我们都了解了,多有叨扰,还望见谅,两位请安心。”
郁晚送人出门,临到对方离开时她又开口:“几位官爷,我和闵宵本就只是旅居此地,并未打算长住,眼下发生这等骇人听闻的事,我们有些忧心,许不久便会离开此地,到时可会将我们视作畏罪潜逃?”
官差宽慰地摇头,“姑娘不必担心,我们未将你二人当做嫌犯,来去皆可由你们自己主张。”
“多谢官爷。”
郁晚目送人走远,关上宅门,一转身正对上立在廊下的闵宵。
暮色渐浓,尚未点上灯笼,模模糊糊看不清他的脸色。
郁晚脚下发沉,外间的凉气将她冻得手脸青白,面上僵住一般提不起笑。
她缓缓走近,喉间有些干涩,“闵宵”
“你对我说谎了吗?”闵宵声音里透着冷意。
“没”郁晚下意识否认,可她不想骗他,“我”
“元宵那晚,我闻到了你身上的血腥气味。”
闵宵一锤定音,她再无狡辩的余地,垂着眼没说话。
“郁晚,为什么”他声音轻颤,拳握得极紧以压抑内心排山倒海般的波动,“你分明说过以后不再做那等事。‘普天之下,莫非王土’,现下盛世太平,即使是江湖人也受官府律法管制,无人可以动用私刑取人性命”
“我杀他,是因那晚碰上他在强暴一女子。”郁晚觉出眼热,眨眼将泪意忍下,“他行径那般恶劣,该死。”
闵宵一怔,心间漫上酸涩,“你可以用其他办法,制止他,再作为证人将他送进牢狱。”
“他那等有钱有势的人,若得官府庇护,遭殃的又是那受害女子。况且,待他出狱,那女子又要落入魔爪,这等人只有死了才能让人安心!”
闵宵看了她许久,颌骨绷得极紧,努力放平语气,“你说的不错,他该死,但这事不该由你来做。郁晚,这是官府该管的事,你动用私刑一旦被发现,罪责便要落到你身上,你要为了一个渣滓付出惨重代价,这于你不值;官府的职责未落到实处,你做了惩恶之事反要被刑罚,这于你不公。世间有太多难平之事,你管不尽,眼下尚未被怀疑,但难免有百密一疏的时候,到时便只能亡命天涯。再有,一旦私刑被滥用,律法作为评判的准绳失去效用,便会有恶人趁机浑水摸鱼,他们杀了好人还要声扬自己是正道,到时秩序大乱,受苦的又是势弱的百姓”
闵宵看着郁晚的脸色,心里越来越沉,压得他难以喘息,剩下的话再说不出口。
她蹙眉看他,眼里已变得疏离,声音冷淡,“我早说过你我不是同路人。你看重律法维护的秩序,我以是非对错作为善恶准绳,律法管不到、杀不死的人,我觉得他们该死便会杀了他们。我半分不后悔杀了何峰瑞,再来一次我照样会杀了他,这便是我这等江湖人与你的不同。闵宵,手上的血可以洗净,但手上的人命洗不净,我的过往于你真的可以既往不咎吗?”
她说完便转身作势出门,闵宵仓皇攥住她的手,心上有些慌,“你要去哪儿?”
郁晚没有回头,“今晚我回荣衣行歇息。”
“不行!”闵宵将人往回拉。
郁晚手腕一挽便挣脱出来,退开距离与他对峙,“闵宵,我让你失望和生气了不是吗?你在良家长大,其实接受不了我动辄杀人绑架、违法乱纪;同样,我是江湖人的习性,我以为我可以改,可以和普通人一般本本分分过日子,但当见到那等恶行,我发现我依然想杀人,我改不了,现在我也不打算再勉强自己改。往后你做官,若我杀了人,到时你要怎么面对我?”
闵宵眼里蕴着水汽,青白的指尖深深陷进掌心,嘴唇一开一合却没发出声音,他一时回答不了她的问题。
郁晚看着他苍白的脸,冰冷的风好似吹进她的胸腔,冻僵她的肺腑。她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,“我们先各自冷静吧。”
漆暗的夜幕黑压压地笼罩下来,不是逢年过节的日子,巷道里没有亮起照明的灯笼,只能隐约看出地上青石砖的轮廓。
郁晚在暗黑里走着,冷风掠过,有些迷了眼,她下意识伸手去揉,手掌捂上眼睛突然一顿。她停在原地,怔怔看着掌心的湿润,后知后觉自己已满面都是泪痕。
酒馆打烊在即,临了来了位失魂落魄的女客官,颇豪气地掷出一锭银子,“来两坛店里最好的酒。”